愛人在夢中,看上去奇怪而陌生,因此産生妙不可言的情欲。總有熟悉卻遙遠的場景,我來過這裏,可這是哪裏。
暮色下海的盡頭,太陽在平凡之處落幕。沒有人注意到異象,壹種潮濕的虛假。
入睡的舊床帶著我,壹個漂浮在朦胧中的熱氣球,悠悠馳向那安全卻也許再也回不來的國度。
微光,炫目的。奇異顔色,舊塵土。熟面孔,新名字。空地,天與海相隔。
兩個人支撐了蒼穹與大地,否則雲雨與河川必將相互淪陷。
有氣流躥湧,悶雷,像壹陣笨重有力的鼓聲,在天上宣告人們,雲後藏著龍。
就這樣下起雨來,神秘動物從地球分形,雨在土壤裏成爲蛇。
想起那些年我還十分懵懂,騎單車穿過學校門口的小路,蜿蜒狹窄的空間,産道般的擠壓,幾分鍾後,迎來壹片扇形俯沖——刷的壹下!直達河邊。壹排綠樹遮掩了遠處的蘆葦,盈盈湖面。
整個廣闊了,那接近完美的心情。人間的完美,似乎就是趨于完美的那個動能,它無限接近完美而同時永遠有殘缺,是壹種永無句點、充滿可能性的狀態。
讓我們再回到夏天的雨季吧,燥熱,讓身體與衣衫粘合,安全又好似被剝光。汗水從發梢落到我手背上,來自于身體卻脫離身體,古怪的冰涼。
我有時因壹場雨感覺被冒犯,在壹種強制隔離的氛圍下,我總算産生疲憊,被迫入睡,同時也壹睡不醒。
家鄉的雨天,時常伴隨著霧氣,泥土的味道把幾百公裏外的群山秘語都帶入無聲的城市。在雨簾中,我感覺到沒有肉體的人,那潮濕,保存了壹些動人的執念。它們圍繞著我——自然的執念,壹花壹木、白雲天空的執念,都落入神聖的土壤,落入循環無盡的濕潤。
久久不願離去的魂靈,顫抖在雷雨的電波中。
若想停止,需要不抗拒。
睡蓮在倒影裏澄清自己,而不壹定需要雨。
雨滴,雨滴在頭顱中,它讓耳畔更幹淨、更敏銳。它穿透密集的空氣,穿透哲理、詩與思辨,壹束柔和的橘色光芒等待著它。
妳就是它,源源不斷地從沒有開始的地方滴落。
雨滴從哪來,層層追溯,來自壹片幹燥的雲。它從壹個結束處開始重新積累。是魔法,魔法是無法複制的科學。
數手指,壹個手指是十年。數到滿月,數到月光落在發絲上。想起過往,在海面奔跑。
奇妙的水沸騰,傳來尖叫的聲音,有時候,這是另壹些時空的挽留,也許真的有人在尖叫——在過去、在被遺忘的情緒裏;在未來、在某個墳墓中,他們沒有聽衆:那余音,流竄到壹個又壹個王國。
還有閃電,閃電被雷追。壹部分藏進孩子的被窩,壹部分逃到宇宙中,在那沒有空氣的地方,雷成了浪花,以神秘的波動發送求救。它悶在真空的鼓中,詭異的呐喊如隔著玻璃聽水。
遙遠的,永久的封鎖,這是它的命運。
順著水的流動,在時間排列裏,從容摘取果實。不依賴,亦不被依賴。如果壹定要有所恃,那就是夢外。
舊文2015·8